时间,是正午的当口。
沿着平常巡逻的小径,博克斯和罗二狗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巡逻圈的边界。他们找到了预先设置好的休息点——一片开辟好的圆形空地——便坐了下来,同时还拿出在营地里准备好的干粮吃了起来。
用过午饭后,就该开始折返了。
“博克斯大人,我真的不喜欢男人,你信我啊!”吃饭的时候,罗二狗依旧一脸焦急地不断地对着旁边的博克斯解释着,“真的,我的身心都只会对女孩儿反应,真的!”
“好了好了,我知道了,你不用解释,我是真的知道了。”博克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,“喜欢女的就喜欢女的么,至于解释这么半天吗?”
“不不不!这可是原则问题,一定要解释清楚!”
“还原则问题,你个十五岁的小破孩有个什么原则问题?”博克斯一边吞咽着干粮一边教训起罗二狗来,“就为了解释这破事,你从神大人离开后就一直像个虫子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地叫,烦都烦死了。嘿,我说你小子不说话的时候像个闷蛋子,一说起来就没完了啊!不就是个取向问题吗?至于吗?”
“当然至于!”罗二狗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,“要是这误会传了出去被小花听到,我该怎么办啊!”
“哦,小花是谁?”
“呃……”罗二狗突然愣了一下,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,“是……是我们村的村花。”
“哦,”不知为何,博克斯突然来了兴趣,追问了起来,“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吗?”大概当人上了岁数,都会比较喜欢这些八卦绯闻吧。
“是……是的……”说到这里,罗二狗的头又低了几分。
“哈,你小子,话说,你不会是抱着‘等战争结束之后,我就会老家结婚’这种想法参的军吧?”
“确……确实是这样,临走前她答应我了,我……我打算着,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……”罗二狗突然抬起头,“我就和小花结婚!”
“别做梦啦!”
一盆冷水突然泼在罗二狗的身上。
“什……什么意思?”
“所以说,我最见不得你们这种天真的小破孩!一点儿都不了解女人就嚷嚷着要告白这个,告白那个的。”博克斯摇摇头,又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,“女人呐,可不是会一心一意在那里等着你的家伙啊……”
“你怎么可以这样说!”听了博克斯的话,罗二狗立刻气得跳了起来,“就算你是我的上司,我也绝不能原谅你这么说小花!请您道歉!”
“哟,年轻人火气还挺大,”对于罗二狗这种无礼的举动,博克斯似乎并不生气,而是继续吞吐着烟圈,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,“女人啊,是耐不住寂寞的生物啊。你抱着一腔热血参军了,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结婚的空头支票。拜托,你以为女人真的会等你啊,你当别人傻吗?鬼知道这战争要打几年,一年两年还好,要是拖个十几二十年,别人凭什么等你?笑话,那些大户们,家产丰厚,用家财代替参军,留在家乡。女人啊!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啊!难道会放着这种条件优越的家伙,白白等你吗?别人白痴啊!”
“不,小花不会嫁给这种人渣的!”
“人渣?笑话,你凭什么说别人是人渣?就因为别人比你有钱吗?就因为人家比你帅吗?”博克斯的情绪有些激动,“有钱就是人渣吗?比你帅就是人渣吗?什么偏见。人呐,就是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,不愿意接受回乡之后,那个答应和你结婚的女人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,而那些孩子的父亲是一个比你高,比你帅,比你有钱,人品好又用情专一的家伙!可我告诉你啊!这些啊,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啊!”
“不……我不……”罗二狗还想反驳些什么,却发现此刻的自己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……不过,这样才好呢……”博克斯的语气突然衰弱了下来,“这样就好,若是那个答应跟你结婚的女人,真的这样傻傻地等了三十年的话……那不是,太可悲了吗……”
听到这里,罗二狗突然愣了一下。他抬头看了看不知何时站起来的博克斯。这名年逾半百的老者脸上,似乎挂着些许晶莹的东西。
“大人……”
“所以……”就在罗二狗不知如何是好时,博克斯又开口了,“男人的目标就应该放在更为实际的女人身上,比如百花楼之类的。”
“欸?”
“据说百花楼的姑娘啊,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,专门为服侍男人而生的。从小就学习如何伺候男人,保证让你去过一次,终生难忘……”
“大人,你说什么呢?”
“哦,不用担心,我听说那里也有男宠。”
“大人!”
“你看你,一听有男宠激动成这样……好了,时间也不早了,回营吧。”
“大人,你!唉……走吧,”罗二狗站起身来,“我也不想再解释了。”
“这就对了,要坦然接受自己的内心。”博克斯又是满面笑容了,全然看不出方才激动的样子,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,“走吧。”
两人就这样踏上了巡逻的归途。
“对了,大人,”路上,经不住好奇,罗二狗问道,“您说的那个百花楼,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?”
“哈?我逗你说的地方,你还真记住了?”博克斯笑了笑,“别想了,那里不是你我这种身份的人去得起的,怎么说呢……”博克斯想了一会儿,“有了,我一个倾家荡产去里面呆了一天的朋友是这么对我说的……”
“里面的姑娘如果不是娼妓的话,恐怕会是瀚辰最完美的女人了吧……”
玉宇琼楼葬百花,散尽千金为芳华。
可叹美梦终有尽,徒留残躯殁檐下。
——李独醉《百花楼记》
这是诗壕李独醉生前留下的最后一首诗。
这位家财万贯的地主诗人,在百花楼醉生梦死九十九天之后,终于散尽家财被赶了出来。身无分文的他,就这样倒在百花楼的墙角边上,用最后的力气写下了这首诗。
然后,便咽气了。
百花楼,是一座楼,却又不是一座楼。
一般的楼,绝对没有她这样的规模。纵横三百里,直上九重天!
据说,这座楼是远古的某位能人用一整片玉石山脉雕琢而成的。
然而,没有人知道这座楼的历史。
一般的楼,绝对没有她这样的奢靡。漆柱雕栏,玉墙画壁。那里面的摆设装饰,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。
据说,随便从里面偷一样东西出来,这辈子便吃穿不愁了。
然而,没有人能从中偷出东西来。
这座楼,不属于任何国家、政府或是团体。
她本身就是一个国。
一个靠侍奉其他国家而存在的国。
没来过这里的人,对这地方或许嗤之以鼻、或许怀抱幻想。但来过这儿的人,就不会想再离开这里了。
而对于从小就生长在这里的人呢?
“你们要记住,我们侍奉别人,并不是因为天生比别人低贱。别人付我们钱,而我们满足他们的欲望。没有比这更普通明了而公正的交易了。”
这是她的老师在她入学第一天时,对她和她的同伴们讲的话。
在她的记忆里,那一天,她的老师穿的是雪白的襦裙,披的是淡粉色的缎子;乌黑的长发没有约束地垂至腰间,纤纤玉手比那玉石的墙面还要晶莹几分……
那一年,她六岁。
当时的她,非常喜欢这样的老师。她觉得,只要跟着这个老师学习,就可以成为她那样完美的女人。
她的母亲,是百花楼里一个最普通、最普通的娼妓。模样并不出重,应付的,都是一些平常客人最原始的欲望。而她,就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悄然出现在自己母亲的肚子里的。
她的伙伴们,大都也是这样来的。
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,也许是某个国家的皇亲国戚,也许是某个巷尾的地痞流氓……
但是,这都不重要。只要出生在这百花楼里,无论你原本拥有怎样的血脉,你都会受到公正的待遇。
六岁起接受大众教育,广泛地学习琴、棋、书、画、诗、词、歌、舞的教育。十五岁后转为专精教育,要是在哪方面表现的更为出重,百花楼便会着重地训练这个方面。待到学成之日,便是正式出门接客的日子。
在六岁以前,她都觉得,这是她应当走过的路。只要好好学习这些东西,她终有一日也会出人投地,成为别人敬仰的对象,成为自己想成为的大人的模样。在见到美丽的老师后,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。仿佛自己年幼时那个不清晰的目标的影子,一下子就这么具象化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。
从那天起,她比所有人都要努力,比所有人都要刻苦。她经常去找那个美丽的老师交流。她想知道,这个美丽的老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。而这个老师也毫不避讳,把自己的过去,把自己成功的方式统统告诉了她。每每听完,她总是会高兴地睡不着觉。老师的过去,不就是她现在正在走过的路啊!
可是十岁那年,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。
那一年的老师,比平常任何一年都要高兴,比平常任何一年都要美丽。她想知道,老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可每当她问起时,老师只是眯着眼微笑着对她说:“秘密。”
她也没有继续追问,她知道,如果老师想说的话,迟早会告诉她的。
可她没想到,没过多久,她就知道了老师的“秘密”。
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,完全没有一点预兆。
浑身鲜血的老师平躺在担架上,被人抬进了治疗室。
听人说,老师很傻,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客人。
听人说,那个客人是联合军的高官,长得仪表堂堂,位高权重。
听人说,那个客人向老师许下海誓山盟,要娶她为妻。
听人说,那个客人将老师骗出百花楼后,便对老师下了杀手……
听人说,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那个人的话有多么的虚伪。
听人说,现在外面战火纷飞,一个还有空流连百花楼的联军高官,要么是个骗子,要么是个纨绔子弟混的闲职。
听人说,无论他属于上面哪一种,都不是一个应当托付终生的人。
听人说,那个家伙只是想玩玩正人君子的那一套,没想到老师却当真了。
听人说,那个家伙碍于百花楼的势力不好反悔,只有在带走老师的那天直接带她去了战场,想害死她。
听人说,老师那么聪明,怎么会上当?
听人说……
她来到老师的病榻边上,静静地凝望着昏睡中的老师。
老师的命保住了,可是却不一定能再醒过来了。
那个要害老师的人,被百花楼抓了起来,判了极刑。就像老师说的,这是最为公正明了的交易,双方都是平等的。百花楼不会容忍自己的人平白无故地受到这样的伤害。
“老师,你真傻,”她看着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老师,眼角出现了两行泪痕,“不是你说的,交易中是不带感情的吗?可为什么你又会这样……”
光阴似箭。一转眼,八年过去,如今,也到了她首日接客的日子。
八年来,她每日都会来到老师的病榻边上,向老师诉说一日的见闻,希望老师能够醒过来看她一眼。然而八年了,病榻上的那个人日渐消瘦,那个原本丰腴靓丽的老师,已经变成了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。
百花楼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,就算老师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,只要她的呼吸和心跳还未停止,百花楼就会尽力吊着她的命。对于这一点,她是充满感激的……不,不止这一点。她感激百花楼的一切,无论是在她母亲离世后,依然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无私教导她知识;还是从她小时候起,就提供给她的优越的条件。如今,她终于到了年龄,终于可以靠自己供养自己了。她的心里,从未如此地高兴过。
“老师,今天,我终于可以像您一样进行交易了,”她的眼里满是泪水,“我终于可以靠自己来回报百花楼的恩情了!”她跪倒在地上,趴在老师的身上,“可是,可是为什么你看不到啊!”
泪水,浸湿了被子。
……
“……我看到了哟……”微弱而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,“你长大了……我都看到了……”
她赶抬起头,发现老师正半张着眼睛看着她。
“治……”
“别……”她正要呼唤治疗者,却发现老师正用全力制止着她,“别喊……”
“可是,老师,你需要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的身体,我自己心里清楚……”老师的呼吸异常沉重,“治疗者没有用的……我,我只想和你多说会儿话……”
“可是老师……”
“我就几句遗言而已,莫不是你想我死了,连个遗愿都无法完成吗!”老师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,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。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,她知道,如果此时不听老师的,才是对老师最大的危害。
“老师,您说,我不叫她们,就在这儿听着……”
“那……那就好,”老师的呼吸放缓下来,语调也降了下来,“有些话,我只想跟你说啊。”
“老师……”看着愈发虚弱的老师,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做的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,自己是不是应当立刻去把治疗者叫过来。
“你啊,长大了,变漂亮了……”
“不,我比起老师还差得很远……”
“你啊,别老叫我老师,论起年龄,我也就比你大个十四岁而已,你这样,倒把我叫老了。”老师抱怨着,脸上却露着亲切的笑容,“其实以前就想说了……你,还是叫我阿姐好一些……”
“……阿姐。”
“嗯,这就好,”老师伸出左手,抚摸着她的脸颊,“你比我当年,可是要漂亮多了……”
“阿姐……”
“你刚刚说今天就要初次迎客了吧……”老师抚摸起她两鬓的长发,顺着发丝轻轻滑下,“你也已经十八了……”
“嗯,我……”她握住老师滑下的手臂,“我终于向阿姐当年一样,通过努力,成为这一届的‘牡丹’,获得了招待显贵的机会……”
“‘牡丹’吗?我当年,也确实有过这么一个头衔呢……”不知为何,说到这里,老师露出一脸幸福的样子,“那时那个古怪的客人,我至今还记得呢……”
“啊,我也听人说阿姐的第一个客人不是一般的显贵……”她嘴上陪笑着说着,心里却冒出了疑问:可为什么在老师说过的各个客人当中,却从未提起过这个人呢?
“…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?”老师突然问了一句,“竟然为了那样一个臭男人把自己作贱成这个样子……”
“不!怎么会!”见老师这样误会自己,她立刻解释起来,“楼主说了,阿姐是因为爱情才会这样的。爱情是美好的,却是剧毒的,阿姐追逐爱情不是傻,只是爱上了错的人……”
“如果我告诉你,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男人是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,而且从来没有爱过他……你会怎么想?”
“欸?”
“我喜欢的,从来不是那种家伙……”老师依旧微笑着,她看得出,老师此刻正沉浸在甜蜜的回忆当中,“你阿姐我喜欢的,是一个傻子,纯正的傻子。虽然傻,却偏偏有点儿才华,偏偏有着无数的家财……那个傻子,百花楼里那么多倾城绝色,偏偏就看中了我一个……”说到这儿,老师突然低头哭了出来,“偏偏就看中了那时那个卑鄙的我!”
“阿姐!”
“你啊,”老师突然止住了哭啼,“要是有机会,千万不要留在这百花楼了。离开这儿,越远越好……”
“什么?”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离开百花楼?为什么要离开这里?”
“为什么啊?因为漂亮的花儿,都是长在山间原野的;温室里的花儿,就算再艳,也还是少了点儿什么,毕竟……”老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,“玉宇琼楼葬百花啊……”
“阿姐!”
老师死了,以一副苍白瘦削的形象死在了病榻之上。
她看着来往的侍从们着手料理老师的后事,内心却突然空了下来。
老师死了,我该伤心吗?可是老师昏了八年,虽然临死前回光返照醒了过来……可该哭的,我在八年前不是已经哭完来了吗?
我不该伤心吗?可她是老师啊。
内心似乎在纠结,脑子里却早已有了答案。
当开始纠结是否应该伤心时,内心其实已经早就对这事淡然了吧。她知道,自己虽然还惦念着老师,可是早就已经过了为死别而痛苦的阶段。老师曾经美丽的样子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。
这样就好,这样最好。
她擦干眼泪,今天是她的大日子,她还要准备迎接期待已久的显贵的客人呢。公平的交易,不允许她用这种状态去见客人,必须尽快调整。
“离开这儿,”
老师的话又一次回旋在她的耳边。
“越远越好!”
牡丹,在百花之中显得最为雍容华贵。
而夺“牡丹”,也是百花楼中一年一度最为盛大的典礼。
那一日,被百花楼的人称为“绽礼之日”。
对于生活在这楼里的人来说,这一天,便是新一年的开始。只要到了这一天,百花楼里所有人都会停止工作,聚集在宽广的主廊两边。她们等待着,凝望着,期许着那十六人合抬的轿子能够走过她们身前,期许着那轿中之人能够赏赐她们一个瞬间的回眸。她们会羡慕那被选中的“牡丹”,会崇拜那被选中的“牡丹”,会把那“牡丹”视作神明一般……
“牡丹”是特别的,和她们不一样。
那些成了年的,会把“牡丹”视作引领他们的王;
那些未成年的,会去更加努力,争取成为那朵万人敬仰的“牡丹”。
所有的人,都对“牡丹”抱着极高的崇敬之情。牡丹,便是这百花楼的精神象征。
那么,“牡丹”是怎么想的呢?
她坐在轿子里,低着头,没有注意轿子外面那些人热切的目光。
老师当年,在想些什么呢?
这十六人的轿子,比起老师昏睡了八年的那间病房,并没有小上多少。轿子里,点着淡淡的熏香;轿栏上,盘着典雅的吊兰。
淡紫色的轻纱从轿顶垂下,让众人可以在朦胧中欣赏这牡丹的神采;轿子前后的侍女飘洒着纷飞的花瓣,花雨中的牡丹仿佛更艳了。
现在的我,应该是最美的样子了吧……
她这样想着。
现在的我,为什么要离开这儿呢?
她这样矛盾着。
不知不觉,轿子已经停在了牡丹阁的门口。
她下了轿,上了楼。
这儿,是百花楼的顶端,是那个夺得“牡丹”之人欣赏“牡丹”的地方。
她将在这里,与那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共度三日两夜。
她静静地坐在牡丹阁的中央,等待着那夺花之人的到来。
想必,那是一个完美的青年才俊吧……古往今来,凡是能在“夺牡丹”中拔得头筹的家伙,哪个不是钱权才色样样俱佳?如果侍奉好这个人,自己的酬劳自然也不会是个小数目。
按理来说,她应该高兴才是。
可到了这个当口,她却突然矛盾了起来。
离开这里!
还是……留下?
紧闭双眼,她的内心挣扎起来。
笑话,都到了这种地步了,还能离开这里吗?公平的交易,会允许我随意离开吗?而且,如果真的离开这里……
自己过去的十八年,不就被完全否定了吗?
留在这儿吧……
她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。
我的人生,就应该如此啊……
她笃定心神,睁开那双碧蓝色的眼睛;心情恬淡,等待着夺花人的到来。
月光如水。
眼前,却是遍地碎石。
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倒在她面前,从那冰冷的模样看来,那家伙已经死了。
她抬起头,天花板上那原本精致的吊顶已经消失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巨大的窟窿。
月光,就是从那儿投射下来。
一个怪物从上面跳了下来。
明明是人类的身形,却有着远超人类体型的巨大身躯;双眼闪着黄色的光芒,瞳孔已然缩成了一条细缝;而长在身上的血红色的鲮甲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腐臭味儿。那红色,是它本身的颜色亦或是他人的鲜血?已经不得而知了。
她知道这种怪物。
听人说,外面的人,都在拼命地与这种怪物战斗着。
听人说,百花楼是神遗留下的造物,这种怪物是进不来的。
听人说,正是因为这样,百花楼才成为了那些达官显贵躲避战乱,安心享乐的好去处。
她看着那怪物,那怪物也这样看着她。
她没有动,怪物也没有向她扑来。
门外的人听到动静,立刻就冲了进来。可看到眼前的一幕,却傻了眼。普通的侍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,立刻便尖叫了起来。这种动静,自然吸引了那怪物的注意。那怪物嘶吼着,便冲向了那群侍女。
惨叫声,求救声,怪物的嘶吼声……
然后,声音渐行渐远。
这残破的牡丹阁,如今只剩下她……以及遍地的尸体了。
面对眼前这番炼狱般的景象,她内心首先想到的,却不是恐惧。
这是个机会。
她这样想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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